钳工车间。贾东旭听到厂子里的广播，脸上的兴奋那都不带掩饰的。即便是易忠海，也是兴奋不已。昨儿夜里被自家婆娘一番指责，易忠海心里就很不痛快。如今，厂子里发了通知，林家福的副厂长被撸了，连工程师的身份也被拿了，这就意味着，他的做法才是对的。林家福，到底是年轻，不成熟。果然，老祖宗说的是一点没错。嘴角没长毛，办事不牢靠。“师傅！”贾东旭凑到易忠海的面前，小声喊了一声。“咋了？”易忠海扭头看向贾东旭，表情平静。“没什么，就是，没啥！”贾东旭本来是想跟易忠海聊聊林家福，但瞅见易忠海的脸色，恍然意识到现在的时间可不对。林家福在厂子里的名声可是极好，即便是他们这个车间，也有很多人十分推崇林家福。当听到广播里的内容，多数人都停了手里的活儿，议论了起来。“胡扯，这绝对是胡扯！”“林副厂长绝不是这样的人！”“一定是有人见不得林副厂长好，陷害的！”“走，找厂长去！”“对，找厂长去！”……虽然也有人对林家福随着众人的议论渐渐热烈起来，很快就有人开口，要为林家福讨一个公道。年轻人，正是气盛的时候，路见不平便鸣。轧钢厂接连招了两次人，虽然有些学徒工已经通过工级考核成了正式工，但更多的是学徒工，这些学徒工入厂后被老师傅带着，没少听他们的师傅说林家福的事迹。不单单是林家福定级考核的神奇，还有林家福带学徒的本事，包括如今轧钢厂弄出来的技能培训学校，都跟林家福有关。学徒工能这么快通过定级考核，跟林家福可是有着莫大的关系。受人恩惠，若是不记好，这叫忘恩负义。一个人若是忘恩负义，周围的人会怎么看？即便是有些人眼红林家福的工资跟年少有为，但在大势面前，依旧是只能随大流。人潮汹涌，直奔厂办。当高厂长看到外面那黑压压的人头，整个人都不好了。“王八蛋！”这时候的高厂长是真的怒火中烧，恨那个拿往日情分说事儿的混蛋，当然，也恨自己脑袋进了水，怎么就能昏了头，听了那狗日的说的话！“厂长，现在怎么办？”郑秘书匆匆进了高厂长的办公室，脸色很急。“别慌，让我想想！”高厂长很清楚，想要解决当下的麻烦，最好是把林家福找回来，让林家福出面辟谣，说那一则广播根本是子虚乌有。虽然那一则广告的的确确是假的，但这个事情，他出来说，不合适。“老高，你咋还坐着呢！”就在高厂长琢磨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的时候，几个副厂长闯进了高厂长的办公室。“我不坐着，我能咋样？”“赵副厂长，宣传科是你管着的，你倒是跟我说说，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一则广播？”“你的人捅的篓子，你让去解决？”高厂长看向主管宣传的副厂长赵亮棣。“高厂长，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！”“宣传科那边，我又不可能一直盯着！”赵亮棣根本不买账。他是主管宣传科，但问题是，宣传科出了岔子，又不是他指使的。“老高，先不说这些，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！”另一位副厂长出来和稀泥。高厂长呵呵一笑，道：“解决眼前的问题？这么长时间，你们一个个都没想到要解决问题，从广播出问题的那一刻，你们谁做了什么？尤其是赵副厂长，你主管的宣传科！”“出了问题，你难道不该第一时间澄清吗？”“任免一位副厂长，这么大的事情，咱们可开过会？可有过讨论？”“高厂长，你也甭说这些，我没关好宣传科的人，该承担的责任我承担，就算是下了我这个副厂长，我也没话说！”“但现在的情况，是怎么把工人们的情绪安抚下来！”赵亮棣是真的冤枉。他这才到厂子里，茶水都还没喝一口，广播响起的时候，他都还没到厂子里呢！“你的人惹出的事儿，你去解决！”“解决不了，你这个副厂长也不用干了！”高厂长很清楚，赵亮棣的确是不知情，但那又如何？事情出了，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。他马上要调走了，属于高升。这个责任，他不想扛，也扛不起！“行！”赵亮棣笑了笑，目光扫了在场众人一眼，转身出去。厂办小楼外面，工人黑压压一片，等着厂领导出来说话。虽然众人可以说是群情激奋，但还是很克制。刘成站在人群的前方，在他的周围，是李得胜、王三七等人，王建国也在人群中，在他的周围是一帮中年妇女同志。赵亮棣走到众人面前，先是一个深鞠躬。“各位工友！”“首先，我做个检讨！”“关于林家福同志的处置广播，并不存在。厂里，没有对林家福同志有任何的处置！”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广播，厂里正在调查宣传科的人员！”“其次，的确是有人来举报了林家福同志，但是，这个事情是昨天发生的，举报人如今还在保卫科，真相究竟如何，还没查明！”“同志们呐！”“这个事情，纯粹是有心人，可能是特务的阴谋，目的就是要挑动大家对抗情绪，耽搁咱们的生产进度！”“赵副厂长，既然你说通知是假的，那么，林副厂长人呢？”人群里，有人吼了一嗓子。“林副厂长目前不在厂子里，因为有人举报林副厂长，出于避嫌的原则，林副厂长暂时停止工作，回家休息！”“我相信，咱们厂里有人跟林副厂长住得近，等下班后，可以去问问！”“同志们！”“咱们可不能让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阴谋得逞！”“我知道，大家都相信林副厂长，我也相信林副厂长，但是，任何事情，总是要调查的！”“大家要相信厂领导班子，我们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冤枉了好人！”赵亮棣看众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，心里是稍稍松了口气，继续开口，道：“大家若是继续这样，那就不是帮林副厂长，而是害他了！”“同志们，请大家相信我们！”“这个事情，我们厂领导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。”“若是做不到，我，赵亮棣自己引咎辞职！”……凭借赵亮棣的一番情真意切的言语，聚集在厂办小楼面前的工人们终于散了。等这些工人散去，赵亮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，没有回转高厂长的办公室，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办公室，直接写了一封引咎辞职的辞职信。这段时间，厂子领导层之间的龌龊，他可都看在眼里。因为轧钢厂这段时间的成绩，尤其是录音机厂带来的大量外汇收入，高厂长要被提拔了，不少人都盯上了高厂长的位置。
他，这个没啥大用处的副厂长，纯粹就是城门失火，殃及池鱼。不管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，他这个副厂长都得承担相应的责任，谁让宣传科是他分管的呢。写好了辞职信，赵亮棣也没送去高厂长办公室，只是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，把钥匙办公室房间跟抽屉的钥匙放在办公桌上，径直走人。他，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。爱谁谁吧！赵亮棣走得很潇洒。在他离开没多久，郑秘书就到了他的办公室，原因是高厂长等人一直没等到赵亮棣回转，这才派了人来请。“胡闹！”“无组织无纪律！”高厂长看到郑秘书带回来的辞职信，气得人都要炸了。这一个两个的，想干什么？受一点委屈就闹辞职，还有没有组织性了？“老高，要不，这事儿就这么结了？”主管后勤的王副厂长看到赵亮棣的辞职信，却是松了老大一口气。这个事情，总是要找人背锅的。赵亮棣的引咎辞职，正好让他把锅背了。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？这并不重要！高厂长看向王副厂长，表情越发严肃，道：“你这是打算干什么？”“老高，大局为重！”“你也不想轧钢厂乱起来吧！”“这次的事情，总是要解决的，没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站出来，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了结的！”“当然，如果你能查清楚事情的真相，那么，这些话就当我没说！”查清真相？还用查吗？高厂长作为其中一环的参与者，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？就算是之前不知道，现在猜也猜到了。只是，这事情能查吗？自己查自己？高厂长心里的懊悔，像一团火，都快把他整个人给点着了。这时候的他，终于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！他一辈子光明磊落，却不想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。“事情这样解决倒是可以，只是，林家福也写了辞职信，你们谁有把握把人给请回来？”“这个嘛，我来吧！”依旧是王副厂长，言语之间，显得信心十足。“行吧！”高厂长此时已然明白，这位被他寄予厚望的副厂长，早已经被某些人给拉拢了过去。想到自己的所为，高厂长越发感觉自己蠢。他以为能够性命相托的兄弟，如今已经变质了，可笑他看都没看出来。……轧钢厂的事情，林家福毫无所知。在小院里吃了午饭后，他就拎着全套的钓鱼设备，直奔什刹海。从现在开始，他要体验一下钓鱼佬的人生。至于钓鱼技巧？按照天道酬勤的buff加成，刚开始可能没啥收获，但只要给他一点时间，成为职业钓鱼佬，应该是问题不大。林家福悠哉地走了。留在小院的宋爱华倒是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。王建国第一个跑了过来，作为有车一族，在中午吃饭的时候，王建国就骑车出了轧钢厂。宋爱华跟他说了下情况，王建国就无语吐槽了。“婶儿，家福哥这是坑人啊！”“他忽悠我进了轧钢厂，他自己却不准备干了，这不是坑我么？”“坑你啥啊？”宋爱华当时就笑了，“你要不进轧钢厂，现在能娶媳妇儿？”“对哦！”听到宋爱华这么说，王建国瞬间乐了。“对了，婶儿，我结婚的时候，你们可都要来啊！”“放心，都来！”“那我就先走了！”“嗯嗯，去吧，等家福回来，我跟他说！”“嗯嗯，婶儿，回见，嫂子，再见！”“小颖妹妹，拜拜！”王建国一番作怪后，骑上车跑了。而在王建国离开后，傻柱也到了。再然后，刘成、李得胜等人接连到来。……“妈，你说，家福哥真的不会回去轧钢厂了么？”“很可能！”宋爱华是知道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脾气的，那就是属驴的，犟得很。“淮茹啊，你别担心，家福心里肯定有想法！”“妈，我不担心！”“我就是替家福哥委屈，凭什么啊？这么欺负人？”“轧钢厂那边，家福哥做了那么多的事情，咋出了事儿，那些人都这样，一点儿良心都没有！”秦淮茹是真的替林家福不值。宋爱华笑了笑，道：“以前啊，打江山，现在啊，坐江山，有些人啊，变了！”虽然宋爱华没有出去上班，但她可不是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。就说去年底枪毙的那两个，当初是何等的功劳，可这才太平了多久，就完全腐化了。宋爱华本来还想着，有这俩前车之鉴，总能杀鸡儆猴一番，可谁曾想，这点威慑力，还是不够。当宋爱华跟秦淮茹在这边闲聊的时候，林家福已经是开启了他的钓鱼佬篇章。一条条的半大不小的白条，让他欲哭无泪。而坐在林家福身边的大叔，则是羡慕得不要不要的。“小兄弟，你这，厉害啊！”“大叔，您快别说了，就这些小东西，肉没多少，还费油，我真不稀得说！”“呵，你这小兄弟，咋还挑剔上了？”这大叔晃了晃自己的桶，“你看我，一条都还没钓到呢！”“小兄弟，介绍下，你这咋钓的？”“我也不知道啊！”林家福是真不知道。他这天道酬勤的buff带来的垂钓经验加成，还不足以让他给人传授这相关的钓鱼技巧。说白了，他现在的情况是，手会了，脑子还犯迷糊。只能说，这天道酬勤，实在是有些霸道。“你钓这么多鱼，你不知道？”“叔，真不骗你，我这第一次来这边钓鱼！”“你看我这钓鱼竿，今儿才买的。”林家福也是挺无语的，咋现在的人都不相信实话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