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唰地从椅子上站起,绕过书桌看向他。“怎么回事?”张伯左右手翻滚摩擦,略显老态的面上带着极少出现的肃然。“您收留了许多燕州城的百姓,到我们各处铺面做活。”“前些日子,有一位爷爷带着自家孙女,到我们的来福客栈,在一楼大厅里表演说书弹唱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这些日子都好好的,偏今日早晨,那爷孙都离奇的死在客栈房间,直到现在才发现!”“有人传他们是被掌柜害死的,也有人说是因为他们得罪了一个大官,具体的还需要调查,官府已经有人过去了。”他边走边道。我基本了解了大致事情。心底也有了底。这对爷孙并不是因为铺面安全隐患而受伤。那这件事,怎么看都不牵连到侯府。只是这客栈日后的生意,怕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好了。“姑娘!”府门口,张伯忽地停下脚步。我眉梢上挑,疑惑道:“还有何事?”“老奴有个不情之请!”他眼中闪过一抹纠结,挣扎两秒后,弯下了腰杆跪下。“若此事真是掌柜干的,望姑娘……留他一命!”我垂眸望着男人的脊背,心底微微惊讶。长这么大,我好像还从来没瞧见过张伯为谁这般卑微地求过请。但若是对方真杀了人,我怕是也保不了。良久,我扶起他的手,让他先起来。“这件事,等我查清原委,若他是无辜的,我定救他,但他若是真犯事了,我也帮不了。”“是,老奴多谢姑娘!”他起身前,磕了个很深的响头。马车上,采薇好奇道:“姑娘,张伯和客栈掌柜有何故事啊?”这个,我也有些疑惑。来福客栈的掌柜,前些日子改造时我见过,和张伯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啊!“那汤掌柜年轻时,也是一名将士,和张伯是很好的兄弟。”“可惜,因为喜欢上同一个女人,两人最后闹掰。”门外,宋天冷清的嗓音,隔着车帘子传进来。“你如何得知的?”采薇似信非信地嘀咕。宋天道:“偶然听爹娘提起的。”两人一问一答,我也知道了更多张伯和汤掌柜的事情。说到底,两人就是困在一个“情”字上。无论是爱情,还是兄弟之情。我虽想护短,可也不能满目护短,万事万物,都逃不过一个“理”字。哎!静观其变吧!不过半刻钟,我们就到了。此刻,客栈门口聚满了人,个个都伸长脖子向里面张望。门口防守的官兵大声呵斥,看热闹的人不减反增。“瞧什么呢,这么热闹?”大妈提着菜篮从我身边经过。她梗着脖子,望了两下便放弃,索性推了推旁边的另一个大妈。“老姊妹,你们咋了?”“哎哟,死人了嘞!”所谓大妈遇大妈,八卦顶呱呱。“什么?”买菜大妈的篮子都快惊掉了,“老姐姐,快给我说说!”
“行!”旁边大妈手横在嘴边,低声道:“我也是听别人说的,那掌柜一把年纪,看上那卖唱的小姑娘。”“昨晚啊!禽兽大发,将那小姑娘给白白糟蹋了。”“事后,这件事被小姑娘爷爷发现,要抓那黑心掌柜去报官,结果那掌柜一狠心,将那对爷孙都杀了嘞!”“天啊!”“扑通!”一声,听八卦的大妈菜篮子都惊掉了。“我以后得换条路走,这太吓人了,也不知道这店铺的东家是谁,她铺面摊上这么个事,不得特别闹心啊!”“我想也是……”两个大婶还在聊着,但我的思绪早已飞远。这个汤掌柜是从沈家军里出去的,不可能会做出那等禽兽之事。沈家军的刀,永远不能朝向百姓。沈家军的人,永远忠于北凉,忠于百姓,忠于明君。这些是军队铁律!今日之事,十有八九有蹊跷!我得去瞧瞧。采薇见我迈步,立刻上前开路。“店东家来了,大伙让让,让!”看热闹的人群自觉散开一条路,一个个的,都怜悯地看过来。我围了面纱,倒也不担心大家认出来。进了客栈,我扫了眼大厅。地面上,两具盖着白布,躺在地上的尸体,吸引我的眼球。但他们旁边,有寡妇的人,我不能上去捣乱。视线另移,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大理寺少卿穆白穆叔叔,我爹爹为数不多的好友。我迈步走了过去,轻轻地唤道:“穆……大人!”穆少卿扭头,瞧见我,他双眸一亮,但很快又黯淡下来。那张正直刚毅的脸上,浮满了愧疚。“阿殊,好久不见,你父兄的事,我听说了,当时我不在都城,不能送老大哥最后一程……”他说到后面,语气有些哽咽。“您别这么说,我想,我父兄应当从未怪过您。”“但愿吧!”他抬手揉了揉额头,思索后道:“我能托你给他们带句话吗?”额!第一次被这样嘱托。我压下心底的诧异,面上笑容依旧得体:“穆叔叔,您若是有时间,还是亲自去瞧瞧吧,那样爹爹会更加高兴。”“有道理。”他苦笑。我没再接话,两三秒过去,我还是决定帮张伯问问。“穆叔叔,今日之事,是何人所为?”“这……是铺面掌柜做的。”说这话的时候,他眉头蹙得很紧。“其中,可有误会?”我试探道:“汤掌柜是从沈家军里出去的,我不相信他能做出这样的事。”穆少卿眸色暗了暗。他左右扫视一圈,将我往后拉到没人处,表情有些古怪。“杀人凶手就是掌柜,我们在他房间找到了匕首和带血的衣服,而且,还有一个人证,瞧见了汤掌柜去了那父女的房间。”我望着他凸起的眉心,便猜到会有转折。果然,穆少卿接着又道:“这事说起来太巧了,巧的久好像,有人故意将这些报出来,只等我们来查一样。”闻言我也严肃起来。如果是这样,那这就是栽赃嫁祸。可是,背后之人为何要如此,大费周折地陷害一个小小掌柜?